【水氣病的標本先後】
《金匱要略》云:「病若苦水,面目身體四肢皆腫,小便不利,脈之不言水,反言胸中痛,氣上衝咽,狀如炙肉·,當微咳喘,審如師言,其脈何類?師曰:寸口脈沉而緊,沉為水,緊為寒,沉緊相搏,結在關元,始時尚微,年盛不覺,陽衰之後,營衛相干,陽損陰盛,結寒微動,腎氣上衝,喉咽塞噎,脇下急痛。醫以為留飲而大下之,氣擊不去,其病不除。復重吐之,胃家虛煩,咽燥欲飲水,小便不利,水穀不化,面目手足浮腫。又與葶藶丸下水,當時如小差,食飲過度,腫復如前,胸脇苦痛,象若奔豚,其水揚溢,則浮咳喘逆。當先攻擊衝氣,令止,乃治咳,咳止,其喘白差。先治新病,病當在後。」
余讀此文數十次不解其意,及至有的講義將其放於附錄之後,更少問津。
曾治一例,患者鄭××,男,55歲。
慢性支氣管炎,咳喘時作20多年,近二年多來咳喘日漸加重,全身浮腫,發紺,腹脹腹痛,氣短。
醫診為肺源性心臟病,前後住院三次,均因不見好轉而出院,改用中西藥治療,亦常因服後心悸心煩,氣短加劇而數更醫求治。
不得已,轉來太原,視其證:咳喘氣短,全身浮腫,面、唇、手指,甚至整個皮膚均顯紫暗之色,舌質紫暗,舌苔白黃而膩,脈沉緊而數,手足冰冷,詢前醫之所用方劑,多為小青龍、射干麻黃、蘇子降氣、葶藶大棗瀉肺湯加減。
綜其脈證,診為心腎陽虛,水飲上泛,急予真武湯加減2劑,藥後效果罔然,再察前醫之藥及其效果,大都使病情加重,不得已,重讀《金匱》痰飲咳嗽篇,反覆琢磨上述原文,始而有悟。
再問患者,云:腹滿逆氣上衝,衝至胸咽其病則劇,食後亦劇,下肢浮腫,而根本不談咳喘氣短之證,余雖採用誘導暗示之語,誘其談咳喘氣短之苦,患者亦不談及。
綜合脈證乃斷曰:水飲結於中焦之故耳,宜宗先治新病,病當在後之意,以木防己湯:木防己10克,生石膏15克,桂枝6克,黨參12克,茯苓6克。
服藥4劑,浮腫、腹滿、氣短等證均大減,患者云:數年服藥無一劑有效者,此方雖藥廉而效宏,真良劑也。
繼服10劑,浮腫消失,精神倍增,紫紺亦明顯改善,前後服藥26劑,症狀消失80%左右後,暫停服藥。
若水氣心下堅大如盤者,但除其水而不理其氣,亦難奏功。
曾治患者,馬××,男,15歲。
浮腫尿少三個多月,某院先診為急性腎炎,與西藥及中藥清熱解毒,利水消腫藥治療,不效,轉入某院。
一周後,浮腫尿少更加嚴重,腹大如鼓,噁心嘔吐,惡寒發熱,咳喘難臥,唇鼻青紫。
經檢查,診為腎病綜合徵,肺炎、心力衰竭。
改用紅黴素、青黴素、地塞米松,治療一周仍然不效。
邀請中醫診治,云:脾虛濕盛,給予健脾和胃,利水止吐之劑治之。
一劑後,不但不效,反見高熱寒戰,體溫升至40.2℃。乃又停止中藥,改用單純西藥治療。
兩日後,諸證不減,又改邀筆者會診。
查其證見惡寒發熱,浮腫至甚,兩眼睜開時僅有一線可見,視物模糊,腹大如鼓,唇青鼻扇,喘而短氣,神疲懶言,頭熱耳冷,足厥口苦,舌質淡,舌苔黃,脈沉而緊。
綜其脈證,乃心腎陽虛,水飲上泛,淩犯心肺之重證,今復感寒?
內外合邪,表裡同病,正虛邪實,桂枝去芍加麻辛附子湯證也。
仲景云:「氣分,心下堅,大如盤,邊如旋杯,水飲所作,桂枝去芍藥加麻辛附子湯主之。」
故擬:麻黃9克,桂枝12克,炙甘草9克,附子12克,細辛6克,知母9克,防己15克,生薑4片,大棗7個。
藥進1劑,是夜咳喘、惡寒發熱頓減,尿量增加,體溫38.2℃,次日嘔吐停止,食納少進,精神倍增,尿蛋白亦由(++++)減至(++),繼進7劑,浮腫全消,喘咳、發熱停止,納食大增。
再詢其證,咽喉乾痛,痰多不利,舌苔薄黃,脈滑數,證脈合參,診為痰熱阻肺,改予清熱化痰,四逆散加味:柴胡9克,枳殼9克,白芍9克,桔梗9克,杏仁9克,牛蒡子9克,黃芩9克,蟬蛻9克,蘇葉6克,薄荷6克,瓜蔞15克,甘草6克,連續服用14劑,患者突然頭暈頭痛,如坐舟船,查血壓180/140mmHg,停服激素,改加環磷醯胺,一周後血壓恢復正常,但此時尿蛋白又增至+++,並見紅細胞10—30個,白細胞100,顆粒管型2—3個,又改為激素配合中藥治療,半月後,尿常規:蛋白+~++,紅細胞5-10個,白細胞30,但因庫欣綜合徵日漸嚴重,不得已停用一切西藥。
改用中藥:黃耆30克,白朮9克,防己9克,瞿麥9克,茅根30克,益母草30克,服藥20劑未見進退。
再審其證,舌苔薄白,質淡,脈弦滑。
乃云:腎陽式微,濕熱蘊結,擬附子2克,肉桂2克,黃柏12克,知母12克,服藥10劑,尿檢正常,又服30劑而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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