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虞山訪友圖記】
作者:姑蘇雲鶴
吳下文薮北推海虞為之淵深,余暇嘗邀同道遊曆于斯,泛舟尚湖,淼茫萬頃,望遠岫平林,坡陀溪岸,明滅隱現于渺霭間。
複登劍閣,遠眺城陰,秀峰如簇,山城閑訪殆遍,肆情江南景象一一如畫。
戊子元月既望,又赴虞邑,拜會啓東先生寓所,育禮先生隨步而至,敘舊談心,無非文藝掌故。
興未盡,同參興福,山泉自嶺西南湍至澗中,曲折清響,引人入勝。
齊梁伽藍,枕坳于此,內有米元章手書唐常建詩碑為最,細閱廟壁間遍嵌明清碑石題記,曆來文物極勝.可窺一斑。
育禮先生詳悉邑中舊迹,顧盼指事而出,西行鹁鴿峰下,禮谒松禅墓廬,見四圍蒼柏森森,虬松掩映,勁氣中含,谡谡風來,似訴湔雪之憤。
複環山南行,目擊錦峰拂水岩,高崇霄漢,下置牧齋,河東君冢茔,錢氏乃以文事主盟風雲際會之時,自撰挽語,遺民老似孤花在,陳迹閑隨舊燕尋,數次拜谒,石亭內外無複遊人,先達睿智,自省身後事,皆谙其數,世運明晦境遷,頗費平章。
西望暮色漸近,流霞變易無常,繼而憑吊大癡,耕煙,見拜台空橫,枯葉隨地,石坊挺然自立,物態嚴凝,營營塵境,瑟瑟寒風,前賢歸依,竟如此蕭索,不免切懷,虞山精靈,聚散于此,我等端拱禮上,試問塵世,幾人能為,唏噓對視,可謂古今相知也,遍采諸勝,時有路人詫異,不待多言。
歸蘇,余欲遣幽情婉思,畫意既生,辄而行筆布置,雲峰山色,參乎造化。
摩诘有江流天地外,山色有無中,此乃詩家隽語,能入繪事堂奧。
經營多日,任心所成,毫素間清曠氣和,攬之不辭,揮之不散,漸呈蕭遠之意,令置身其內,寓意可探。藝林見譽曰潤秀更進一籌,余不覺莞爾,胸中有書,始得涵養器度,發人心光,另洗卻名利二字,學可得其半,濡筆自無流縱橫俗,淺薄者焉能識矣。
後竟瑣事疊疊,余將此卷擱置青箱多時,未曾補題,其因在于藝文,需有跟柢與興會。
嘗讀蔔商毛詩之序,知古人文章,莫善于詩。
迄今邑內擅此道者少識翰墨,長于翰墨者多疏詩文,通達無多,奈何。
雲鶴置身網絡,多交軒轾宏才者,四海之內,相契相合,為翕張雅幟,分囑題詠,不數日,欣得百篇,甚悅。
調響詞煉,高華深穩,騷人所議,溫柔敦厚哉。
稍加诠次,宗其大雅于卷前,歎息良久。
繪事,文事,前人極致,弗質于古,學問何以正,弗參與時,見識何以開。
余少習丹青,承家學,遊于藝。
複嗜聲詩,潛心斯道,亦無寸進,屢作屢贈,便是結緣,素無名世傳後之想,凡隨前輩遊蹤,幸會所致,僅抒胸襟,雖無質于世,畫至用心處,亦然鼠璞難分,甄記雪泥矣。
嗟夫,物我相持,百年而已,我輩瓣香微旨,讬諷遙深,述其顛末,安知他日為誰覆瓿之用,若有好事者聞余言,當匪啻同慨乎。
戊子中秋吳門徐雲鶴于天放樓識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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